浮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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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打磨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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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双黑】为了催稿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上)

编辑宰 x 作家中

短篇

被无情催更,标题送给弟弟和今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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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家为什么投诉你?”

森鸥外交叠着双手坐在那张红木桌子后面,抬起头真诚而友善地看着面前一脸不耐烦的青年,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展示着那封投诉邮件的界面。

“我打电话过去他不接,敲门也没人应,不就只能撬门了吗?”太宰治理所当然地摊了摊手,一撇嘴又扯动脸上那个被抓伤的伤口疼得他一个激灵,眼里闪过一丝不善的凶光,“我是担心他在家里出意外才撬的门,不然谁喜欢跑进狗窝里去?他不仅不领情还抓我脸真是好心没好报。”

森鸥外听完后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我只是让你去催催稿,现在弄成这样你说以后你怎么当人家责编吧?”

太宰治切了一声摆出一副不服管教的叛逆表情,明明他才是损失最惨重的那个,都要差点破相了,怎么谁都要向着那个小矮子?顺便一提小矮子就是目前如日中天的小说作家中原中也,据说是BSD大学物理系毕业的,后来没去研究量子力学却靠着一本名为《山羊》的反乌托邦科幻小说一夜成名。太宰治也看了那本书,的确角度新颖辞藻流畅华丽,用最平淡的口吻诉说着最尖锐的现实,最后的开放结局在网络上的讨论直到四年后的今天还如火如荼。

然而从昨天之后他对对方的印象就只有“人长得不高脾气倒是挺大”这一条了。

“我们这一期的宣传已经说好把他当作最大卖点了,如果再交不上稿来我们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了。”森鸥外叹了口气耷拉着眼角,就差没再挤两滴眼泪下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太宰治估计老狐狸也是想他这么去催中原中也交稿的,但是他从来都不会听森鸥外的建议。

“我看他的样子才不想交稿呢,还是赶紧换人算了吧。”太宰治说道,按照自己昨天在中原中也门前那么惊鸿一瞥的情况随意猜测,“还有不到两个礼拜,你现在出去土下座还来得及。”

“太宰君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老师?”森鸥外哭诉两句,随后才正色起来,“你现在也换不了了,咱们规定了时限至少也得过半年。初来乍到,小伙子好好加油吧。”

太宰治心想老狐狸一把他挖过来就丢给他一块硬骨头怕不是存心来整他的,想到昨天在中原中也家门口的遭遇他就觉得脸上伤口疼,脚也疼,浑身都不舒服。但是他既然接下了这块硬骨头又不得不啃,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他也得啃,只好随口敷衍森鸥外几句就离开了办公室。

他们小说期刊这一期打算以科幻为主题,是他们之前没有涉及过的题材。既然是第一次尝试,那就少不了宣传一下主打作家来为新刊造势,名声大噪的中原中也自然也是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结果对方应承是应承了,截稿日都快到了连个大纲都没看见,之前催了好几次都说没灵感,要么就是家里大停电或者说人进医院了。出于对对方的考虑之前的编辑还是说表示理解,但是现在再等的话后来的校对送印时间就很紧了,这才没办法换了个责编让太宰治来解决。

说起太宰治也有些来头,之前是在隔壁WZ周刊部门做的,手下跟的作者无论是新人菜鸟还是老手,无一例外都不会拖稿,送稿日甚至还能比截稿日再提前一两天。据跟过太宰治的某一个作者访谈时所说,太宰治催稿的时候能用上八百种手段,威逼利诱无一不全,你根本不知道他能为了催稿做出什么事来。经过各种各样添油加醋其本人也没有否认之后,也就有了这么一段催稿传说。

太宰治本来以为不就是一个中原中也,能混到这地步怎么也有两把刷子,小短篇什么的随便催催就出来了,结果第一天连中原中也的面都没见到。

噢,或许是见到了,如果在被扫把袭击的空隙中门缝那儿的惊鸿一瞥也算的话。

当时他抱着就算不乐意也得给别人这么一个面子的心态才打的电话,电话那头响了快一分钟才有人接,懒洋洋地一句“喂”甩了过来,低沉嘶哑的尾音像撕裂的丝帛,太宰治当时就给中原中也记了一笔。当他耐着性子说到自己是他的新编辑的时候对面沉寂了一会,最后竟然直接挂掉了他的电话。太宰治站在中原中也小区楼下100米外的十字路口,听着手机里嘟嘟响的忙音差点摔手机撂挑子走人。

最后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决定再给中原中也一次机会上去堵门,顺便看看这个嚣张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不过就算他如何使劲摁门铃敲门,以至于隔壁大妈都以为他是来要债的,里面的蜗牛都没有要出来开门的迹象。太宰治憋了一肚子气,站在中原中也门前干瞪眼。

中原中也没想到他的新编辑一大早上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尽管他的早上是从十点开始算,昨晚打游戏玩到通宵他今天早上能起来招待他的编辑才有鬼了。况且他也不是很想看到新编辑,因为他着实写不出来新短篇,为了找灵感他还打算出去远门采风,顺便躲一躲催稿的编辑。他早上睡得正香,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都想当作听不到,扯了被子盖住头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但是他的新编辑似乎格外执着,电话铃声吵得他耳朵像被塞了一个永动铃铛,不得已才摁下了接听键。

结果没听一句话又半睡半醒地睡过去了,顺手还把电话挂了。本来以为把新编辑就这么打发了,没想到过了一会门前竟然想起了雷鸣一样的敲门声,物业上门也没有这么粗暴的。中原中也不想管,主要是外面太冷不想起床,缩在被子里装死以为等外面的人放弃了就好了。

直到他听到了门锁卡拉卡拉地响,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捅里面的锁芯,吓得他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真是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么光明正大地撬门都不用征求里面住户的同意的吗?

中原中也抱着一会一定要投诉物业的念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客厅,只看到自己的门正被缓慢而安静地推开,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头黑色的蓬乱卷发,半个砂色风衣的身子都快探进来了。

他当时就一把火烧了心,抓了角落里的扫把就往那个人身上招呼,把那个人打得哇哇直叫,拽着门框四处躲闪。看到那家伙宁愿挨打也不愿意离开他的家门,中原中也当然觉得他在火上焦油了,于是手里挥舞的扫帚更加虎虎生风,直到他听到对方喊了一句“我是你的编辑”,那个时候他都直接把人打出门外眼疾手快地锁了门拉好铰链,只听到门外那家伙在气急败坏地嚷嚷,他也毫不客气地恶声恶气反驳道。

“你说个屁!谁的编辑会撬门进作者家里!你他妈这是犯罪!”

“谁让你挂我电话敲门也不开!我是担心蛞蝓在房子里死掉才开的门!你不谢谢我还用扫帚打我?!”

“吓?小偷就别狡辩了吧!快点滚不然报警抓你!”

“蛞蝓的智商和身高成正比吗?要不是因为你屁都不放一个我才懒得上来!”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隔着门板互相对骂,最后还是太宰治率先觉得这件事情太过愚蠢径直甩袖子离开了,中原中也在门内对着猫眼看了又看,确认对方离开了这儿才冷哼一声扔了扫把。新编辑没拿到稿子,吵得这么激烈他也别想睡了,在这件事上谁也没赚到。

 

可中原中也没想到第二天太宰治竟然还敢上门来。

“你回去吧!我都说了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你再逼我也没用!”中原中也用钥匙堵住门锁防止太宰治再次撬门进来,站在门的那头朝着太宰治喊道。

“我又没说我过来催稿,你先让我进去不行吗?”太宰治的语气似乎很无奈,但是经过昨天之后中原中也说什么也不会再相信这家伙的任何鬼话了,怎么也不肯让太宰治进门。太宰治在门口跟中原中也耗了十分钟一点进展都没有,这家伙的顽固程度超乎他的想像。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使用非常规手段了。

“中也!我错了!我不该在那天早回家。要是知道你在家里偷情我肯定会等你们完事再回来的!让我进去吧!”

“喂!混蛋你别乱说!”

中原中也听到太宰治在门外鬼哭狼嚎地抹黑他顿时就不淡定,太宰治好像还越喊越上瘾似的继续在门外嗷嗷叫唤。

“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我们的将来!只要你迷途知返我一定会原谅你的!肯定是村上先勾引你的对不对!都是因为我长期出差冷落了你我也有错!先让我进去吧!”

“太宰治你再胡说老子就把你从七楼扔下去!”

中原中也恶狠狠地威胁道,却听到门外声音突然变小了些,说话声却多了一个人,听起来像是隔壁大妈的声音。他站在门里听得不清楚,但是想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他只听到什么“原谅”“生气”“不肯开门”什么的,还听到大妈惋惜地叹了口气跟太宰治说给他点时间,太宰治似乎还拉住了大妈要敲他门的举动,因为他听到门被手指骨磕了一下的声音。中原中也在心里骂娘,这该死的太宰治竟然到处抹黑他,想到刚刚对方嚷嚷的胡乱话就气得他七窍生烟。

“我根本不认识这家伙您别听他胡说!他都是为了催我的稿子!”中原中也拉开家门强硬地拽着太宰治的袖子把人往里拉,跟大妈随口解释了一句便砰地关上了房门。

太宰治进门还没站定,就被中原中也揪着领子一把摁到了墙壁上,撞得他的背一阵钝痛,低头看到中原中也像一只气急了的吉娃娃一样龇着牙抬头看他,只觉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嘴角一咧笑了出来。

“你笑个屁!”

“啊,我现在笑的就是个屁。”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瞬,顿时明白对方在讽刺他,手下揪着太宰治衣领子的力度变得更大了:“你这家伙在我门口说我坏话败坏我名声你现在还给我插科打诨?!”

太宰治眼里的笑意从一开始单纯的好笑变得有些刻薄,低着头直视着中原中也说道:“我不这样的话中也不让我进门,我在门外多可怜啊,连隔壁大妈都说要你跟我好好谈谈‘偷情出轨’的事情呢。”

果不其然看到中原中也眼里的火都快点着天花板了,太宰治才轻笑了一声说:“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你的近况关心一下,不是每个编辑找作家都只会催稿的~”

中原中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拿太宰治没办法,都放人进来了现在想赶也赶不出去,对方的根本目的很明显就是来催稿还说得这么好听,呸!

“要稿子没有,要命也不给,你等着吧,等灵感女神什么时候光临我这就有稿了。”中原中也发挥了二十多年来最厚的脸皮破罐破摔,他也很无奈,谁喜欢天天被编辑盯着催稿,可他就是写不出来,坐在桌子面前除了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废物纸球制造机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太宰治点了点中原中也揪着他领子的右手示意他放开,中原中也狐疑地睨了他一眼,再三确认太宰治不会在自己家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之后才放开了手。太宰治看到自己那衬衫领子从一块坚强平直的板子变成一坨皱巴巴的梅菜,转过头拉着衬衫一边领子问道:“你家有熨斗吗?”

“哦,有。”中原中也下意识地点点头回应道,顿了一顿看到太宰治自来熟地脱了鞋踩上玄关才急得跳了脚,“我没说能让你进来!快滚出去!”

“你不是点头许可了吗?”太宰治理所当然地反问道,还顺手捞了一把中原中也桌上没吃完的枣子,丢了一颗进嘴里,“不太甜,现在快过季了。”

“也没让你吃我的枣子!”中原中也气呼呼地骂了一句,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没好气地放到太宰治面前,厚厚的玻璃杯底磕得桌面一声脆响,“吃人嘴短还评头论足,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学生?”

太宰治感觉中原中也扔杯子那力度本意可能是想往自己脑袋上招呼,不过既然给他倒了水那就是认可自己客人的身份,也毫无心理负担地端起来喝,还故意瞥中原中也一眼,而中原中也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想往他脸上来一脚。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太宰治吃饱喝足,身子往后一靠倚着沙发,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柔声细语的样子还真有那么一点心灵导师的风范。

只不过放在中原中也眼里一切都是假象,觉得这家伙就是抱着一堆花花肠子居心不良地催他交稿。

“没有。”他甩出两个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和太宰治对峙着。太宰治也没什么特别表示,只是点点头示意明白。中原中也吃不准太宰治到底想干嘛,刚要出声赶人太宰治又问了一句。

“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出去旅行一下散散心,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中原中也盯着太宰治的脸看了许久,除了发现太宰治长得不错以外竟然找不出一丝破绽,好像真的只是他的一个亲密朋友在关心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一样。太宰治一听温和地笑了笑说他没有恶意,然后十分识相地把这个话题打住不再说。

中原中也实在受不了两个人在这里沉默着干瞪眼的情况,太宰治倒还能好脾气地笑吟吟地看着他。他也不是没听过太宰治这名字,之前芥川跟他闲聊的时候就说过这家伙怎么怎么厉害,还说自己也想当一个跟太宰一样上能策划下能催稿的编辑,他当时不以为意,不就是催稿谁不会啊,但是他还真没见过像太宰治这样撬门抹黑私闯民宅的。

“我实话实说了吧,灵感没有,大纲没动,你现在要的话一个字也给不出来。”中原中也摊摊手,摆明了他今天就算被太宰治说无赖也没所谓的态度。

太宰治还是维持着那个得体的笑脸,甚至连幅度都没变化一下,听到他这么说还不生气:“我知道。”

中原中也腹诽你知道你还拼命来催稿,你就是来催个寂寞是吧?

“所以你还是得再给我几天,这几天别催我万一把我缪斯女神吓跑就不好了。”中原中也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一边说还一边瞥太宰治的表情,像一只警惕的好奇的小动物,躲在草丛暗处观察外界。

太宰治点了点头说好,中原中也再三确认,问了三遍太宰治说了三遍,他才放心了下来。

“今天也叨扰许久了,等稿子定下来我再来吧。”太宰治说着站了起来,中原中也一瞬间还反应不过来,干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太宰治突然放弃得有点太快,甚至让人感觉刚刚这家伙在门前那么大费周章地要进门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啊?你……不坐会再吃点饼干?”最后中原中也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客套话,说完的瞬间他就想给自己的脸来上一巴掌。他现在应该巴不得太宰治赶紧走别妨碍他收拾东西跑路……不是,旅游采风,万一对方真的从善如流地留下来他可真的欲哭无泪。

然而太宰治也没顺着他的话真的留下来,说自己编辑部里还有工作要做想快点回去,几乎是不带任何留恋地就走了,连一句让他快点写稿的叮嘱都没有。中原中也完全就是被动地被太宰治牵着走,把对方送出门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就释然了,反正不催他稿一切好说。

 

太宰治赶在巴士开出的前一秒上了车,车门在他身后哧地喷出一股气缓缓关闭。他环视了一圈车厢,最后笑脸满面地信步走向了那个靠窗的座位。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上车前一秒往车窗外一瞥就看到了那个砂色风衣的颀长身影,顿时噎得他一口气上不来,看着对方施施然地上了车还明显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就觉得大事不好。

“这里没人吧。”太宰治没什么诚意地问了一句,根本没有要征求中原中也同意的意思,直接扶着椅背坐了下来,还朝中原中也得意地眨了眨眼。

“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到定稿之前都不会找我吗?!”中原中也压低了声音惊讶地问道,搜攻略订酒店设计路线都是他自己来,太宰治来的那天他甚至还没收拾,他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除了芥川临时说有工作来不了以外一切都尽在掌握才对,怎么这家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追上了自己的尾巴?

“我只是说到定稿之前不会去你家,没说不找你。对了,芥川没空,他让我过来陪你去采风。”太宰治解释道,还朝中原中也伸出手去要跟他握手,“接下来的四天就互相照顾啦~”

“谁要跟你一块!”中原中也一把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现在他看着太宰治这张笑脸太阳穴就突突直跳,芥川来不了肯定也是对方搞的鬼,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出了问题让这狐狸给拽住了后腿,现在想摆脱根本难于登天。太宰治被拍了一巴掌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张笑脸,只是笑得轻蔑冷漠,让中原中也看得极其不舒服。

“你桌子下面的杂志堆里有一张买了长途车票的小票。”太宰治说道,成功地让中原中也那副凶狠警惕的表情变得震惊又懊悔,满意地缓和了一张冷脸,“至于芥川,随便套套话就好了~”

“你这个卑鄙的混蛋!”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句,太宰治摆着一副“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赢了”的无赖脸耸了耸肩,气得中原中也把头一扭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再理会他。

可恶,明明一切都应该万无一失的,要不是他随手扔的小票,要不是太宰治执意要跑到他客厅里来根本不会让这家伙发现。芥川也是,怎么随随便便就让人给套了话,难道偶像滤镜就这么厚吗?现在想再多也没什么用,总之中原中也精心准备的四天清净之旅就因为太宰治一个人的到来提前结束了。

中原中也挑的是个偏僻的小城镇,虽然出了首都圈就算偏僻,但是这里已经偏僻到电车也只有一小时一班,出入仅靠小巴士。一路上群山环绕烟雾飘飘,临近冬季家家户户门前门后的田地也没了生机,只留下一垛一垛路障雪糕筒一样的暗黄草堆。他预定的酒店有点远,从电车站到那里坐巴士也要一个多小时。太宰治把自己手机里的小游戏都玩得通关了路程还只过了一小半,中原中也在此期间一次都没转过来过,也没跟他说过话,好像被窗外的景色攫获心神,或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太宰治坐着无聊,又想尽办法去撩拨对方:“中也你为什么要定一间这么远的酒店?”

没有回应。

“来说说话嘛,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只有草堆平房而已啊。”他不死心,又说了一句,但是对方好像铁了心不理他似的完全没反应,太宰治差点以为中原中也是一座无悲无喜的雕像。

“中也,好无聊啊,我们来玩联机……”

太宰治掰着中原中也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这时候才看到对方早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甚至连他这么聒噪都不能撼动周公在对方心里的地位。他意识到自己讨了个没趣,把手一松就把中原中也摁了回去。

无聊。

他往后一坐,背靠着座椅出神,想着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红皮书来看,却感到肩膀一歪,有什么重物压在了上面,低头一看竟然是中原中也那个赭色头发的脑袋。太宰治比他高出不少,对中原中也来说是最合适的高度,枕着他的肩膀睡得正香,还发出了一句舒服的梦呓,拖拉着声音像猫咪的呼噜。

中原中也的头发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太宰治故意要去闻,只是他一侧过头鼻尖就刚好碰到对方的头发而已,细软顺滑光泽水润,一摸就只到平常肯定没少下功夫护理。那股淡淡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像少女柔嫩的小手在他心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弄得他心里无端痒痒。太宰治忍不住压低了头埋在对方的发丝里深吸了一口气,他分辨出来那是柑橘的味道,心里顿时吐槽了一句中原中也怎么喜欢这么甜腻腻的果香,一边却靠着对方的脑袋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中原中也是听到到达广播后才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坐在旅游巴士上,只觉得睡着的枕头高度和软硬都适中,伸懒腰的时候顺势在上面蹭了蹭,然后才听到太宰治带着笑调侃他。

“睡得很舒服吧?我可是一边手臂都被你枕麻了呢。”

他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到太宰治似笑非笑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还不是怪你自己偏要坐在这,推开我不就好了吗!”中原中也骂道,火急火燎地越过太宰治下车拿行李。太宰治施施然伸了个懒腰,看着中原中也气呼呼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刚刚被对方用脸颊蹭过的肩窝,上面还残留着一片酥麻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橘子味。

 

太宰治下了车之后才知道中原中也为什么要选一间这么远的酒店——过了桥不远处就是祭典所在的神社广场,到时候面前这一整条路都会摆满各种各样的祭典摊位,神社就坐落在尽头的半山腰上,遥遥看过去只有暗红色鸟居伫立在一片绿林里格外扎眼。

在他站在公交站牌前眺望的时候中原中也早就拖着行李脚底抹油一走了之,要不是听到行李箱骨碌骨碌的的轮子声太宰治估计还要再在这附近走上几圈。

中原中也快步进了酒店,想趁太宰治没来之前赶紧把钥匙取了,连说话时的语气有特别焦急,前台的工作人员差点以为他是躲债来了。

“请问您是只要一把钥匙吗?因为您之前订房的时候勾选了两个人……”

中原中也用手指敲着实木桌面,听到工作人员这么询问才点点头解释道:“他有事不来了,只有我一……”

“中也好过分,怎么能把我的那份给取消了呢?”

中原中也一听那声音他就觉得头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目光一瞥看到那阿姨正用探究,或者说八卦的目光在他和太宰治之间逡巡,连忙解释道:“我跟他不是一路的,我不认识他!”

“你在车上枕着我的肩膀都睡得流口水了,还说不认识我?”太宰治捻起自己的风衣一角,肩膀上确实有一小块水渍,他无奈地耷拉着眼角叹了口气说道,“您别见怪,我昨天跟他吵了架还没和好,这才想着出来旅游散散心。”

“我睡觉从来不流口水!你别随口污蔑我!还有我本来约的是芥川不是你!”

太宰治一听,立刻假装伤心捂着胸口:“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是因为我昨晚没满足你吗?没关系今天晚上我会努力的。”

“……太宰治你这个混蛋!”

“哎~”

前台的阿姨看着他们两个在面前耍花枪似的吵架,点点头表示理解,还说年轻人有什么事情要坐下来好好聊聊,语气和言辞跟昨天那个大妈完全一致。中原中也试图再解释几句都被太宰治圆了回去,这家伙怕不是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蛔虫怎么他想说啥都猜出来了。眼看阿姨的态度越来越朝着太宰治倾斜,中原中也自己倒两头不讨好,气鼓鼓地瞪了太宰治一眼,眼睁睁地看着阿姨把另一把钥匙交到了太宰治手上。

“来吧亲爱的,我帮你拿行李~”太宰治笑吟吟地甩了甩那把钥匙,和酒店的标牌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扎得中原中也耳膜震痛,他还不嫌事大一样伸手接过了中原中也的行李,和自己的小箱子并在一起的时候中原中也发现太宰治还故意买了个跟他的一模一样的行李箱,只不过自己的是红的而太宰的是蓝的。他更加气急,太宰治却得意地朝他抛了个媚眼,中原中也终于忍无可忍狠踩了他一脚。

“你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我都说了出来采风没有稿子,现在跟着我来这里又算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站在同一个电梯厢里,要不是对方还拉着他的行李不肯放手他早就关了门往楼上去了,哪用得着现在跟一个人渣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太宰治听着中原中也恶狠狠的质问,字里行间都在控诉着他出尔反尔,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也说过不会向你催稿啊,你就当我是芥川跟你一起来采风不就好了?”

“我一路上都没说过‘催稿’两个字,是你自己心虚吧?”

“……”中原中也被他噎了一句,也就不再说话。的确是他自己心里底气不足,快截稿了屁都没憋出一个才想着出来采风,顺便躲躲编辑。芥川又不负责他,当然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但是换成太宰治就不一样了,跟他又不熟,还老是惹他生气,一看那张脸就十分轻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让他交稿,中原中也哪里愿意放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电梯到了三楼太宰治把手一松直接放开了中原中也的行李箱,脸上那促狭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说“我的目的达到了行李你自己拿吧”,中原中也看着他那过河拆桥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抓了自己的箱子就往房间走。

房间在整个走廊的中部,去电梯和温泉浴场的距离都差不多,中原中也还挺满意这个安排。打开房门之后他就更加满意了,进门先看到木制玄关和素色的障子,隔开了外间和里间。玄关左边是小小的浴室和卫生间,浴室里配备着桧木浴缸,有一股清新的木香味从里面传了出来,右边是洗手盆和一些洗漱用具。打开障子里面则是六叠榻榻米大小的和室,衣柜、床铺、座椅坐垫一应俱全,落地窗正好对着外街,能远远眺望到准备着祭典的忙碌的人群,远处庄严静谧的鸟居上黑色的大鸟展翅而起,扑散了山上朦胧的云雾。

总之是个五脏俱全的素雅干净的和室,中原中也在心里给它打上了5分满分。

“哇哦,中也挑酒店的眼光还不错嘛。”

“那是……”中原中也听到对自己的夸赞下意识地应和,后来才意识到那是混蛋太宰治的声音,让他的心情一秒从山顶跌落到谷底,“有你在这个房间就再也不干净了。”

“我还是很注重个人卫生的。”太宰治笑着反驳道,把箱子一扔就往褥子上躺,在柔软厚实的床铺上满足地打了个滚,“这被子也挺舒服,挨得这么近中也晚上可别滚进我的被窝袭击……哎哟!”

太宰治正想从这个床铺滚到另一个床铺,没想到打了个滚之后背部碰到的竟然不是温暖的褥子而是冷冰冰的地板,硬得他哀嚎了一声,抬起头一看中原中也已经把另一床被褥拖到一米开外去了。

“谁会跟你贴着睡,你这个变态自恋狂!”中原中也啐了一口唾沫,借榻榻米的铺设和太宰治之间画了一条三八线。太宰治撇撇嘴说中原中也小气,中原中也则头也不抬地反驳他要是自己小气太宰治连门都进不来,这才让太宰治闭了嘴。

简单整顿了一番之后中原中也说时间还早想出去逛一逛,太宰治没他那么讲究,衣服什么的都还扔在行李箱里没动过,躺在自己那张褥子上抱着枕头当咸鱼。一听到中原中也说要出门就极其不乐意地埋进被子里哀嚎:“好累,不想出去。”

“你这家伙不是让我把你当芥川吗?要是芥川在早就起来了还用得着这样叫你。”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用脚尖踢了一下太宰治的背,对方这才弹了起来立刻改口说去去去,哪里都会跟着去。

“倒是中也,之前还不乐意我跟着你,现在怎么这么来劲?”太宰治促狭地弯了弯眼睛看着中原中也,满意地看着小家伙呼吸一顿别过头去别扭地骂他。

“我只是不想你在这里胡混弄脏了房间!”

“行行行。”太宰治应声站了起来。

说是出去逛逛,其实也只是沿着面前的外街一路走,一边探探有没有好吃的店。祭典才刚刚开始准备,身着蓝色羽织头上扎着白色毛巾的居民们四处奔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如缕,巨大的灯笼架被挂上一盏盏写满祝福的灯笼,等待着祭典那天赋予它们光明的颜色,各色彩带旗帜连接着两头屋瓦,小吃店纷纷推销起自家的特色小吃。中原中也买了一份海苔仙贝,被太宰治叼了一个去,咔嚓咔嚓吃得香他也懒得斥责,只轻飘飘地白了一眼。继仙贝之后是羊羹,玩偶烧饼,还有章鱼烧,两个人一边吵吵闹闹一边分吃着同一份食物,穿梭在忙碌的人群里像人世外逍遥自在的过客。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似乎无意中抓到了些许灵感,但是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只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这么走下去的话肯定会找到答案。途中太宰治还嘲笑他把棉花糖吃到了鼻子上,鼻尖挂着一小撮白色的糖絮被太宰治说成是偷吃的小老鼠,气得他伸腿就想踢对方一脚,太宰治反应迅速地躲过,顺手还往他鼻子上一刮,把那点糖末送到了自己嘴里,看得中原中也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别浪费嘛。”太宰治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干,只是下意识就抹上去了,只好随口扯了个借口。

两个人边吃边走,一路上搜刮的小吃也足以果腹,中原中也越发觉得自己来这里是个这正确的选择。他们本来想继续往山上走,只是门前广场正在修建神乐的舞台不太方便走人,也就作罢了。不过中原中也眼尖地看到了一个隐藏在一众平房里的小神社。那似乎是个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神社,门前连个什么神的牌匾都没有,只有一座简单的石头神龛,青苔被刮了一层又一层,把石头染得灰绿,神台上的供品也没多少,除了一盏正在燃烧的小蜡烛以外几乎没什么香火气。

太宰治本来漫不经心地想径直离开,但是中原中也却说来到也是缘分,遂双手合十在小神像面前参拜了一阵,太宰治看他虔诚的样子也不好说他,跟在对方后面装模作样地参拜,一边问他你不知道是什么神就随便拜,也不怕招来点什么怪事。中原中也倒看得开,说反正是神拜一拜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云云,有条有理听得太宰治一愣一愣地也懒得反驳他。

中原中也还投了个硬币当香火钱,太宰治震惊于这家伙竟然随身带着五円的硬币,看来是有备而来,笑了一笑也没说什么。

“快天黑了,走吧,回去吃酒店的大餐。”中原中也轻快地说道,似乎出来一趟让他的心情骤然变好,连带着对待太宰治的态度也有所缓和没之前那么抵制了。太宰治只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心想中原中也就是这种生气快忘得也快的阔达性格,所以才说这家伙好捉弄,耸了耸肩也跟着对方离开的道路走。

只是在离开之前太宰治眼尖地看到了神龛背后藏着几块小小的绘马,他有点好奇扯出来一看,上面写着的都是些什么“要和xx君一直走下去”“希望参拜之后能脱单”之类求姻缘一样的话,上面有些字迹看不太清估计也有点时间了。从这些绘马能猜出来这个小神社大概是那种求姻缘求桃花的神社,太宰治轻轻地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放了回去。

神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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