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梁

只是个摸鱼

人类和神

因为下大雨本来的烟火大会也被取消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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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想在烟火大会开始之前随意逛一逛花园，结果太宰治刚刚踏入这个园子就下起了雨，手机消息显示大会也宣布取消了。

一开始是毛毛细雨，像飞扬的小绒毛一样悄无声息。后来慢慢地小绒毛变成了小豆粒，耳边是雨滴打在紫阳花上的淅淅沥沥的声音，花瓣和叶子打瞌睡似的一下一下地点头，还有溅落的泥土把他的裤腿打成了泥泞的一片。

因为太宰治在奔跑。他的头发要是淋了这么大的雨就会变成一个湿漉漉的干瘪的气球，有气无力地贴在他的头皮上，会显得他整个人都很傻。

他跑进了一个园中的凉亭，虽然四面透风好歹头上还是有结实完整的瓦片为他遮遮雨。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浸透了雨水的衣服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要是古代那种水刑用的是这种材质那犯人可真是遭了罪了。

太宰治寻了一块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雨停。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鲜红的鸟居，鸟居背后则是一间小神社，显然此时并不会有几个信徒来参拜，不过神台上的鲜花倒是鲜艳欲滴，是整个园子里剩余的开得最旺盛的几朵紫阳花。

在太宰治看着神社发呆的时候，另一边一个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听起来像是木屐敲打在石板上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就看到那个穿着素白色浴衣的人举着绀色的羽织有点狼狈地跑过来，穿过了他面前那从热烈鲜艳的紫阳花从，像一只小鹿闯进了他的森林。

那个人看到凉亭里有人的时候愣了一愣，然后转身想走开。

“进来吧，雨不大吗？”太宰治喊了一声。

那个人定了定犹豫了一秒，随后便径直跑进了凉亭。

真的好像一只迅疾活泼的森林精灵，太宰治想道。

近一看太宰治才发现对方穿着的浴衣上还有银色的暗纹，简洁又大气。他有一头橘色的头发，在这个阴沉沉的多云天气下就像那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橙色天体。他的头发也被雨水淋湿了，不过并不会像干瘪的气球，要让太宰治比喻的话大概是像沾满蜜糖颜色的飞机轨迹云。他还伸手把耳边的几缕头发别到了耳后，太宰治看到了对方白皙小巧的手腕。

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对方蓝色的眼睛，蓝天，阳光，轨迹云，这个人真是代表着与现在格格不入的晴朗天气，要是性格也是那种明朗爽快类型的话就更像了。

太宰治出神的时候对方也没有跟他搭话，只是像他刚进来那样拍了拍身上被濡湿的衣服和整理着发梢。两个人和普通的陌生人碰面一样沉默无言。

“你是要逛到闭园吗？”还是他先开了口，听上去有点沙哑低沉，跟外表不太符合的声线，但是太宰治并不觉得不搭，反而把他精致的气质中和了一些。

“不是，只是烟花大会开始之前想随便逛逛罢了。”太宰治回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个天气大会也取消了。”

“那还真是遗憾。”对方惋惜道。然后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只有凉亭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和自然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两个躲雨的人。

“你是为了七夕才去看的吗？”又是他先开的头，太宰治已经确定了对方就是那种性格类型，而他并不太喜欢晴天，他喜欢像他自己一样阴沉昏暗的阴天，这样才跟他般配，乌云遮没在头顶会让他有种奇异的安全感。

“不是，我想着看到烟花说不定能让我心情好起来。”

对方又惋惜了一句，跟之前一样的语言和语气。

“习惯了。”

太宰治说得平淡。习惯了，不受宠的孩子，被排挤的自杀癖，不顺利的工作，连自杀这种几乎万无一失的事情他也做不好，那还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唯一不遗憾的就是这样失意的人生还会像平常一样继续下去。把“做不好”这件事做好不也是一种成功吗？

“你为什么自杀？”对方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问了一句，太宰治略一吃惊地抬头看他，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冒犯到别人的意识，脸上的表情就是平静的询问的表情，也没有厌恶和嫌弃，似乎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问题。

“你觉得这种无聊的人生活着会有意义吗？”太宰治没有回答，而是以问题回应了问题。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展开了，露出了里面斑驳又狰狞的几道疤痕。对方大概就是看到了这个才问他的吧。

“我不知道，神社每天都会来很多人，我的意义就是聆听他们的愿望。不过人是形形色色的，愿望也是各种各样的，所以我不觉得很无聊。”他说道，视线投向了那座鲜红色的鸟居，然后越过鸟居看里面的神台，渐渐地眼睛失去焦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太宰治了然，继续追问了下去：“你是神社的神官吗？”

不一样的是对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马上回答他或者反问他，看他皱了皱眉头还在思考犹豫的样子，太宰治觉得说不定是冒犯到了对方，毕竟涉及到工作了就是比较隐私的问题了。他连忙补充：“如果你不想说也……”

“你相信有神吗？”他打断了太宰治的话语，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太宰治有些吃惊，但是说到神社啊愿望啊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地也就来到了这个意料之内也意料之外的问题。太宰治看着从屋檐上像断线的小珠子一样被重力吸引下落的雨，伸出手接住了几颗。冰凉湿润的雨把他手上的绷带浸染出了一种灰白色，就好像那些快要开败的紫阳花，好像天上飘荡的雨云，好像他自己。

他喃喃地说着，跟自言自语一样细微的声音：“如果有神的话让天放晴就好了。”

“这样就能看到烟火了。”

那个人又像之前一样沉默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像下定决心一样对他说道：“我不会那个，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人放烟花。”

“吓？你会做烟花……”太宰治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这对他来说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那个人双手捧着淡淡的光，萤火一样点点的光芒骤然变亮，分散又聚拢最后成了一朵朵微小的烟花。金色的砂，红色的流星，蓝色的柳絮，各种颜色交织着此起彼伏，绚烂的夺目的花影无声地绽放在他的手心里，落下的花瓣也不会瞬间凋谢成灰，而是流进碎光里重新变成照亮他的火焰。

“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对方把手心里的火树银花送到他面前，笑着问道。太宰治注意到他笑的时候嘴角有小小的虎牙。

他看到的是湖上的烟花，细碎的光落在粼粼水上随着波浪摇曳，比他看过的任何一场烟火大会都要烂漫，不知道倒映着的是晴朗的太阳还是灿烂的星河，但是他确定的是天空上的乌云在被慢慢驱散，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你下次能跟我一起去看烟花吗？”太宰治问道。

 

“好啊。”